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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雨重逢

    但在那个秋天,他注意到了四季的更替。一片枯叶从树上轻轻坠下来,落在了小舟的长发上,然后一片又一片,坠落在四周的空地上,他发觉秋天已经来了。微冷的风,让人们暴露于阳光下的身体收敛起来,对于小舟来说,隐藏起了布满伤痕的手臂,似乎意味该收藏起某些颓废的情绪。但把自己包裹在黑色外衣的她,丝毫未打算过任何改变。

    她常和邹在一起聊天,但他无法制止她沉向世界的阴暗面,离不开酒精和大麻,她试图得到他的纵容:“邹,你为什么总试图去改变别人的生活方式?”他沉默了,在矛盾中默许,但心在隐隐作痛,不过有时候他自己也参不透生命的意义,为何而生?为何而亡?

    一个深夜,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家里的寂静。妻奇怪怎么这么晚还有电话,邹硬着头皮去接,电话那头先传来一阵音乐的嘈杂,然后是小舟含糊不清的声音:“邹,你在做什么也没什么事突然想到你,就打过来了”

    “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一阵嘈杂,电话突然断了。

    邹穿上外衣,对妻说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顶着身后妻疑惑的眼神,邹下楼开了车。他径直朝那个地下室的酒吧开去了,除了那里,他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她。

    进了酒吧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每个女人都像她。那里有一大群和她类似的颓废的人,他走过一张张年轻厌倦的面孔,如此似曾相识。邹审视着那些面孔和身影,但一无所获,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注意到了角落的几个人。小舟和两个男孩一起歪靠在阴暗角落的沙发上抽着大麻,三个人都同样神情恍惚,眼神空蒙。

    邹走上前去,拉起小舟,她身上弥漫着一种腐烂的味道。他拉她到洗手间,用冷水淋了淋她的脸,她似乎清醒了一些:“邹,你为什么会来?”

    他直视着那张年轻的脸:“别人怎么样我懒得管,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闭上疲倦的双眼,无力地靠在他肩头:“邹,让我自生自灭”

    他抱她上了车,她像只受伤的动物般蜷在后座上。邹心情沉重地开着车,此刻除了微微喘息声,可以证明后座上是个存在的生命,其它的毫无任何意义。他打开收音机,一首有些耳熟的歌飘了出来,他发现竟然是那首don"t cry“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baby”他想,也许每个人都期待有自己的天堂,但对缺少一种叫“爱”的东西的人来说,他们的天堂是那么遥不可及。

    (六)

    载着小舟,邹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生命有时候就像随风流浪的落叶,被命运之手不知带往何方,而在一个偶然的时间,两片落叶相遇,它们紧紧贴在一起,去经历共同的命运。

    汽车后座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她似乎睁开了茫然的双眼,凝视窗外的天空。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一个陌生的寂静街口停了下来,收音机里的男主持人一封接一封读着听众的来信,而他们两人一直沉默着。

    她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紧裹了身上单薄的外衣,仍无法抵挡秋夜的寒风。他下车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冲动地把她拥在怀中,她冰冷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那一刻,他觉得已没有机会去考虑那么多,他只想抱紧这个女人,这个真实存在的女人给他完整生命中的另一种意义。

    这个男人关注她的存在,这让她很费解,她的眼泪弄湿了他的衬衣,他坚硬的身体让她虚弱的身体找到了支点,两个人同时感到这个世界有些混乱。

    “有的人不想看你自生自灭,至少我不想”她的长发痒痒扫在他脸上,他低声说了句。

    两人上了车,各自都心事重重地沉思着,直到分手说再见。

    之后的几天,他们互相都没有联系。

    一晚,他例外地在家陪妻看电视,电视里播的是妻非常热衷的言情连续剧。他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演了些什么他不清楚,偶然看到那个有些文艺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深情地说了句:“我已经跌进了,跌进那样深的湖里”他刚觉得想笑,但转念一想,自己对于那个叫小舟的女人是不是也已经“跌”进去了。不会的。他安慰自己,和她说那些,仅仅是不想看到她沉沦。仅仅是这样吗?他不敢再问自己。

    (七)

    十一月的深秋不期而至,邹的工作似乎永远都忙不完,偶尔,抬头凝视窗外的天空,那个叫小舟的影子不时占据他的思绪,他用力甩甩头,努力地把她的样子从眼前驱散,继续投入到堆积如山的工作中。

    一天下班后,他仍留在办公室加班,手机突然响起,他心中莫名地一颤。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小舟的声音:“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邹无法揣测这个小女人又有什么新花样,但他还是立即放下了工作,他想见到她,非常迫切的。

    小舟出现在他的视线,大包小包地背了不少东西,像是些什么设备器材。“怎么?要去科学考察?”邹望着她,十分不解。“差不多啦”她边说边把器材往车上放。

    在她的指挥下,车子出了城区向郊外驶去。他终于忍不住了:“科学家,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去研究考察些什么?”“这你都不知道啊?”小舟一副吃惊的样子“狮子座流星雨,你不知道吗?”邹笑着摇摇头,也只有她这种人,才会劳师动众地去关注什么流星雨,天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难道比工作挣钱、吃饭睡觉这些事情重要?

    “你不知道啊,等这天我都等了四年了”她还在那里满脸神往。邹心想,算了,反正是上了贼船了,既然来了,就和这个疯丫头奉陪到底。

    车子开上了郊外的一座小山,山顶比较平坦,邹才发现原来山上早有了不少人。他们大多数是年轻人,不少也带着设备,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着。小舟跳下车,手脚麻利地搬出设备,熟练地支架起天文望远镜和照相机。邹一点都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看着她前前后后忙碌,她那种专注投入的神情,与每天坐在花园发呆的那个宛若两人,看来“兴趣”这玩意儿如此重要。

    旁边有个男孩和她打招呼,同时上下打量着西装革履的邹:“小舟,怎么把你叔叔也带来看流星雨啊?”小舟瞪了他两眼:“少乱讲啦,他是我朋友。”

    等小舟摆弄好器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剩下的便只有等待。“流星雨什么时候出现啊?”“大概凌晨1点左右吧。”听小舟这么说,邹心里暗暗叫苦,这回是真的上了贼船了。“饿了吧?”小舟拿出大大小小的麦当劳食品包装袋,看来是早有准备。结果,他皱着眉头咽着极没胃口的汉堡,而她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膀、炸鸡腿,喝可乐。

    过了一两个钟头,夜空开始有星星隐隐约约出现,小舟教他使用天文望远镜,告诉他哪些是一等星,哪些是二等星,以及北斗七星的位置。这些天文知识让邹觉得很新鲜,而小舟此刻像个认真而耐心的小老师。

    和小舟聊着天,邹觉得时间也不难打发。他发现她有几次拿出烟,但没点燃又放了回去“怎么,又没带打火机?”对于她吸烟,邹心里已开始有些宽容。“不是啊,因为你不喜欢。”小舟嚼着口香糖,嘟着嘴。

    深秋的夜里只有几度,可是人们的热情似乎都未减,小舟单薄的身体似乎抵挡不住寒冷,他们回到了车里。连日忙碌的工作让邹十分疲惫,靠着座椅他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舟突然摇醒他:“快点出来!流星雨出现了!”

    他连忙跑出车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顺着小舟指的方向看去。狮子座已从东方地平线升起,或明或暗的满天繁星中,一颗火流星从狮子座的方向迸射而出,如黑暗中猛然擦亮的火花,急速地划过天庭,群星因此黯然失色。这是邹平生第一次看见流星,不知为何,他有些激动。

    随后,流星数出现的频率高了,每过一两秒,就会有几颗从星空划过。银白的、亮黄的、橙红的,黑暗的夜空中,美丽的流星当空划过,如天女散花。很多的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以狮子座为幅射点,向四面八方飞逝,宛如天赐礼花,流星一颗接一颗,一群连一群,一簇又一簇,绵绵密密,光华耀眼,景象非常壮观。

    从狮子座向四面八方射出的无数颗流星,迅速布满整个天空,如同节日的焰火般照亮了地面,人们的欢呼声不断。身旁的小舟咔嚓咔嚓不停拍照,邹却突然觉得恍若梦境,自己仿佛正以难以置信的高速穿行在一条流星隧道中,隧道的深处直指辐射点,迅疾如飞、从天而降的流星迎面而来,穿透了身体,他便和那些流星融为成一体,轻飘飘在美丽的夜空飞驰

    邹想起晚年的林语堂看到美丽绝伦的东西会流泪,但自己绝对不是如此感性的男人,绝对不是,可是为何当无数流星坠向自己的时候,会有融入浩瀚星空的奇妙感觉,一场流星雨会让这颗心一直颤动,那是为什么,他说不上来。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妻儿早已安睡。邹翻来覆去不能成眠,他想告诉身边所有人看到流星雨的感受,但是他明白,他无法告诉任何人。

    (八)

    第二天,忙碌的工作让邹恢复到和往常一样,对于昨夜那场流星雨突来的兴奋,已开始渐渐冷却,毕竟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事要做,而那场流星雨就像一次美丽的梦境,飘渺而遥不可及。

    回到家,他听到自己的小孩哼着一首流行歌曲:“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怎么到处是这玩意儿,而自己像模像样地陪一个人去看了场流星雨,这是任何人都不可想象的,包括自己。

    在邹几乎要淡忘流星雨的两天后,小舟突然打来电话,说请他吃饭,邹放下工作便去了。

    “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又有什么新花样了?”邹望着对面那个神情难得有些愉悦的小女人,十分不解。

    “说什么呀,是真的想请你吃饭。”小舟从背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照片“你知道吗,一家网站用了我那晚拍的流星雨照片,所以要请你吃饭了,谢谢你那晚陪我。”

    邹一张一张翻看着那叠照片,小舟则在一旁兴奋地告诉他网站选用的是哪几张。照片拍得不错,很清晰,一颗颗耀眼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庭划过,瞬间的美丽停留了下来,凝集成了永恒。

    把厚厚的那叠照片看完之后,小舟从背包里又拿出张照片,说这张是给你的。他定睛一看,一颗流星正在坠落的天空下,一个人像侧影赫然出现在照片下方,虽然画面很暗,但邹看出来那个人像正是自己。自己正仰头神情专注地看着那颗流星,什么表情看不太清楚,但看到这张照片,邹感觉那夜的所有感觉又回来了,一时间,他看着照片怔怔地发愣。

    邹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拍下这张照片的,但对于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很多东西,他总是会有些感动。当夜,他的心情也异常愉悦,他们聊了很久,也喝了不少酒。

    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中,小舟那种抛开功利和人情世故生存的人,虽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这个女人永远不会让人觉得累,永远会带来许多全新而美妙的东西。邹望着她泛着微红的脸颊,想起那夜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柔弱却难以捉摸,但他想把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说不上原因,只是想抱紧她。

    回家的路上,刚从热闹愉悦的气氛中出来,两人都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又要经历离别了,也不知何时再有如此美好的时光,车静静地往前开,两人默默无语,感应着彼此对短暂快乐的留恋。从温暖的车里出来,一下子就要被寒冷的空气包围,分别的感觉也是如此,就要去独自面对冰冷的黑夜,这是任何一颗心都不愿承受的孤寂。她说外面很冷,他让她在车里多呆一会儿。

    就像所有无法预知结局的故事,那夜,他和她真正经历了不可抗拒的情感冲击。当夜,他体验到了与一个女人的征服与被征服,他怀中的女人,永远给他想象之外的特别感受。他说,他接触过无数女人,但从来没有过婚姻之外的体验。她笑笑,不置可否,有没有过无所谓,真实地拥有了这个男人,她感觉很幸福。

    (九)

    翌日清晨,邹从酒后的头痛中醒来,身边的小舟依然婴儿般熟睡着,她的身子蜷成一团,紧紧依偎着他。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理清昨夜混乱的一切,有些情节始终朦胧而不清晰,但事情毕竟是发生了,内心里他一直想这样做,同时又蹦出了种种不安的因素。昨夜冲动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半点没想过家庭社会等许多问题,但事情发生之后再来想,未免有些迟。

    他正沉思的时候,蜷在他身边的小舟醒过来,懒懒地问了句“醒了吗”“嗯”他轻轻抚弄着她的长发和光滑的身体。偶然地,他发现她的肩背上有文身,昨夜居然没发觉,那是一张貌相狰狞诡异的脸,半人半兽的五官,还有条蟒蛇缠绕四周,那些青黑色的线条似乎已经和肌体融为一体,在她苍白的躯体上煞是醒目。

    “小舟,这是什么?”

    “噢,是个非洲部落的图腾,据说有了这个文身,神灵会保佑你战胜恐惧。”

    “是吗,只是看上去有点恐怖。”

    “嘻嘻,你的文身不恐怖。”小舟用手指在他的胸口上点了点。

    邹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和胳膊上有几处小块的淤青,他记起来了,是昨晚小舟在他身上咬的。

    “看不出你还这么狠。”邹笑着摇摇头。

    随后的几天,邹胸上的淤青一直没有消褪。每天在浴室的镜子前,他看到那些痕迹,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个留下印记的女人,还有她咬他之后开心地说过一句话——“给你留点记号,你就是属于我的了!”

    然而,这些甜蜜的印记也给邹带来了麻烦,他已明显感觉到妻眼神中的异样。邹无可否认自己喜欢上小舟,她给他激情,给他一种从未拥有过的快慰,但这种夹在家庭与现实之间的情感未免有些太沉重。他明确地告诉过她:“小舟,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而她瞪大一双眼睛:“我不要什么结果啊,喜欢就在一起了。”他无言,她那种时代的人前卫得有些可怕。

    公司的职员发现自己的上司最近比较反常,经常把自己独自关在办公室里,心事重重地考虑着事情。那天,邹心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割爱”对,和她分开的感觉就是“割”自己不可能舍弃完整而美好的家庭,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喜欢爱就爱,喜欢恨就恨。“成熟”是个可怕的定义,因为成熟,你便必须无懈可击地处理好每一件事,包括工作,包括情感,作为成熟男人的邹,在这件事情上要做的,只有立即刹车,但想到这里,邹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后来的几次见面中,邹几次想对小舟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看到她一扫过去阴霾的情绪,像个开心的小孩一样和自己在一起,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邹,和我在一起怎么不开心?”她瞪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没什么,最近工作比累。”邹觉得面对她的时候便没有了勇气。

    她的身体,她的一颦一笑,邹觉得自己摆脱不了,每次他深深地陷入,便不能自拔,在自责中寻欢的感觉却始终是那么沉重。

    (十)

    年底了,邹在矛盾思绪中忙碌地着,一天,小舟突然兴冲冲来到他办公室,邹很吃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电话老占线,打不通嘛。”看上去,她有事急于想告诉他。

    “有事吗?”

    “先告诉我,你元旦有没有空?”

    “现在还说不准,可能要加班”

    “我刚和一家杂志社签了合同,去云南山区给一个小镇拍风光照,你能陪我去吗?”

    “年底的结算还没搞完,我可能去不了。”他言不由衷地推脱着。

    “那快点做嘛,我想我们一起去。”

    小舟走后,他又一次拿不定主意,拒绝她总是很难,但事情总不能这样无休止地发展下去,趁自己还有勇气离开她,就应该不再见她,因为自己的防备如此软弱,很容易就被她击破。

    随后几天,她每次问他的工作进展,他都说还没忙完。直到临走的前一天,他用遗憾的口吻对她说:“小舟,这次是真的去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电话那头的她似乎不开心,但她故作轻松地说了句:“那我就一个人去啦,工作狂,别羡慕我哦”元旦那天,邹决定和家人出去吃饭,很久没有与妻儿单独在一起了,面对他们,邹一直觉得有些愧疚。

    饭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小舟的声音传过来:“邹,还在工作吗?”

    他连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餐厅外的走廊:“是啊,陪个客户吃饭。”

    “邹我知道你是和家里人在一起”

    邹心中一震,沉默了片刻,他鼓起勇气开了口:“小舟,也许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我一直想对你说,这样下去对很你不好,今后我们不见面了,好不好?以后你会明白我这样做是对的”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她的声音传过来:“我有预感会这样。但你知道吗,有种叫感情的玩意儿,比大麻还难戒邹,这样轻易说结束,你很残忍”

    听到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他几乎同时听到心碎裂的一声低响,可是除了这么做,邹觉得别无他法。

    邹神情黯然地回到餐厅,妻很关注:“怎么了?过节还有事?”

    他随口敷衍几句,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春节前,小杨来公司结算广告业务费,谈完正事,邹故作随意地问问:“上次见过的那个小舟最近怎么样了?”提到她的名字,小杨便皱起了眉头:“她啊,这次又不知怎么了。前段时间留了个字条说是去云南拍照,都半个多月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可把她家里急坏了,都准备登寻人启示了”

    没有人能看出邹平静外表下的震动,只有他明白整个事情的真实情况,但那一刻他无法对此事说些什么,他只感到一种生命中极重要的东西失落般的黯然。

    下班后,他开车直奔一家音像店,在店员的帮忙下,他找到了guns n" roses的cd。封面上是五个颓废另类穿着怪异的年轻人,他们疲倦无奈的眼神,和最初认识的小舟何等相似。当车子里响起那首don"t cry,邹突然明白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对于激情这玩意儿,可能永远都不再会有了。没有人知道,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他找回了最本质的自己,但在现实的逼迫下,自己最终选择了放弃。不知听了多少遍don"t cry,邹取出那张cd,把它折成两半,已经不需要再听那首歌,那些旋律已经深深留在他的灵魂里。

    (结局)

    大年初三那天,邹疲倦地送走了来家里拜年的亲戚朋友,妻在忙着收拾。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顺手拿起当天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情人节”的消息,看得他索然无味。偶然的,在报纸的右下角看到一则小消息:“警方在春节严打期间,在xx地下酒吧查获了一吸毒贩毒者的巢穴,当即逮捕贩毒者3人,吸毒者15人。其中一人因吸毒过量,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经法医鉴定,死者为女性,年龄23-25岁,身高162公分,背部有文身标志,死时已怀孕3月,望家属见报后来警方处认领尸体。”

    邹的眼前忽然有些恍惚,一种刺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坠落。

    (给故事另一个结局)

    一年来,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工作的机器,忙碌着也好,可以不用想其它的事。在返回m城的飞机上,他边思索着工作上的事,边随手翻着空姐送来的报纸。

    副刊上有篇图文报道,那是记者在中缅边境小镇畹町的采访,为改善当地教育落后的现状,几所村落小学受到unv组织的支援,前来任教的教师中既有来自美国、澳大利亚,也有来自香港和内地的志愿者。邹大概浏览了一眼,忽然觉得什么东西留住自己的视线,那张照片是当地小孩与外援教师坐在坡地的合影,大家开心地做着和平的手势。一群黝黑贫困的小孩中,那两个金发碧眼老外特别显眼,人群中,有位女教师坐在角落里,被坐在身前的学生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短短的头发,穿着一件黑底白字的t恤,邹突然觉得照片上那人很像小舟,但面容模糊实在无法分辨。邹仔细又看了看,她t恤上的英文字母依稀分辨出这两个单词——roses和cry。

    邹的眼前忽然有些恍惚,在万米高空中,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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