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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他摸摸俏俏的头发,道:“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你怎么带我回去?”

    俏俏扬起脸,眼睛里如有繁花盛开。

    她道:“我有家啊,我把我的家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106)

    按照国内的时间算,陆骁抵达墨尔本时刚好是除夕夜。来接他的司机是陆然何的心腹,五十岁出头,衣着整洁,鬓角处有些许白发。他从不直呼陆骁的名字,也不会叫他“少爷”,只礼貌地以“您”字相称。

    车子驶进一座带有小庭院的独栋别墅,门口应景地挂着小灯笼,映出一片嫣红的颜色。

    客厅里灯火通明,陆然何坐在布艺沙发上喝茶。她穿了一件水墨渲染似的白色旗袍,搭配羊绒质地的暗纹披肩,衬得身量婀娜,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陆霓坐在对面,见陆骁走进来,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等你好半天,菜都要凉了。”

    陆骁将行李箱递给菲佣,道:“天气不好,航班延误,让你们久等了。”

    陆然何搁下茶杯站起身:“开饭吧。”

    偌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三个人,显得空空荡荡,没人说话,咀嚼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陆霓端起酒杯晃了晃,对陆骁道:“去MIT读书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年春天,有个研究生选拔,你可以……”

    “我不会去的。”陆骁咽下嘴里的食物,刀叉搁在桌子上,“噌”的一声,他的语速很慢,但是态度无比坚定,“我跟导师沟通过,准备参加硕博连读的选拔,然后申请CSC资助,读博期间出国交换访学,回国后应该就可以留校执教了。”

    陆霓愣了愣,下意识地向陆然何看去。

    陆然何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瓷似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她道:“你是来和我商量的,还是来通知我的?”

    好耳熟的问题……

    陆骁有点想笑,他毫不闪躲地迎上陆然何的目光,道:“是通知,不是商量,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去读MIT,更不会变换专业,留在学校,蹲在研究所里画一辈子图纸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我喜欢那种生活。”

    这样的话无异于挑衅,陆然何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杯盏都跟着跳了起来:“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是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考个状元就了不起了?保送个研究生就能上天?可真够没出息的!”

    “状元和保送虽然没有多了不起,但那是我凭本事得来的,”陆骁一步不让,静静地看着陆然何道,“不能算没出息。按照我喜欢的方式去规划我自己的人生,是理所当然。相对的,您不问缘由地横加干涉,是一种唐突。”

    “唐突?我一心帮你铺路,为你考虑,反倒成了罪过?”陆然何气得发抖,声音也不再是往日轻轻柔柔的调调,她深吸一口道,“你当初玩那一手攻心计,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冠上这个姓氏,为了什么?不就是惦记着陆家的财力和背景,谋划着分一杯羹!现在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妥当,干干净净地摆在你面前,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陆然何身量单薄,盛怒之下站都站不稳,陆霓连忙扶住她,想说话,却又不敢,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陆骁垂下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不是为了财力、背景,更没想过分一杯羹,只是想知道有家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从记事起就没人抱过我,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人疼,我很羡慕,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想找到你。”

    陆然何噎了一下,进退不得地僵在那里。

    陆霓审度着当下形势,意有所指道:“姑姑,您别生气,陆骁一向孝顺,怎么会违背您的心意。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乱吹风,让他迷了心窍,我会劝他……”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陆骁知道路陆霓有意把话题往俏俏身上引,截下话头,站起身,正视着那两个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鬼迷心窍,而是慎重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您能支持的话,我很感谢;执意反对,也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并不打算因为您反对就做出让步或妥协,毕竟,这是我的人生。”

    “这话说得可真硬气!希望你的骨头也能和你的语气一样硬!”陆然何只觉心口一片冰凉,带着盛怒过后的恨意,她抬手指着门口,“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地去读MIT商学院,考个上得了台面的学位回来,按照我给你铺好的路走下去,做一辈子人上人。要么带着你的傲气和硬骨头滚出我的家,回到那条破旧的老街上去翻垃圾桶!你自己选!”

    陆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瞳仁的颜色很暗。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迈步的瞬间高脚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陆然何怒到极处的表现,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做不出太狼狈的举动,摔杯子砸碗已是极限。

    陆骁脚下一顿,踩着散了一地的碎玻璃又走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搁在桌面上:“车钥匙、房子钥匙以及信用卡都在这里了。既然滚就滚得干净一些,免得再让您误会,我是图财。”

    气氛僵滞,客厅里针落可闻。

    陆然何硬邦邦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咬紧牙根字字清晰:“陆骁,你不要后悔!”

    陆骁没有出声,也没再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107)

    余笙接到陆骁打来的电话时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他瘫在沙发上指挥俏俏给他削苹果,被白太后兜头抽了一巴掌,斥他没个当哥哥的样子。

    “陆骁”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他都怀疑这货拨错号码了。他抄起一支烟走到阳台上,擦亮打火机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陆骁的声音。

    “说话方便吗?”

    啧,一把烟熏嗓,哑得没法听。

    余笙吐出一口烟雾,道:“出什么事儿了?”

    “不算出事儿吧,跟家里吵了一架。”陆骁道,“扔下房子钥匙、车钥匙以及所有信用卡跑出来了。”

    余笙偷偷地把烟灰磕进太后种的盆栽里:“大过年的被扫地出门,学神,你混得着实有点惨啊。回国了吗?要不要我跳窗出去陪你喝一杯?我还在王朝存了一瓶好酒呢,你可不能不认账!”

    “那头非逼着我去读MIT,左右完我的事业,下一步就会去左右我的婚姻,这个头一开,我就彻底被动了。”陆骁自动屏蔽余笙那些臭贫的废话,只管挑他想说的说,“立规矩要趁早,不能等到得寸进尺的毛病养成了,再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余笙“啧”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了俏俏吧。以陆女王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我妹妹的,提前把面子、里子都撕破,陆女王大部分怒火值都在你身上,俏俏不在陆女王的主攻范围之内,会好受很多。”

    陆骁笑了笑,道:“能想透这一层,还不算太笨。”

    “小爷我聪明着呢!”余笙趴在栏杆上仰脸望天,沉默半晌,道,“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俏俏?跟未来的大舅子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帮你转达。”

    “这是我的事,我应该做的,”陆骁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说过要保护她,那不是一句空话,我一定会做到。”

    “别以为你说几句漂亮话,我就会感动,然后上赶着把妹妹交给你。”余笙突然正色,烟尾夹在指间,浮起淡淡的烟雾,他看着映在玻璃窗上的模糊人影,慢慢地道,“虽然俏俏的双亲都不在身边,甚至没办法送她出嫁,但这不代表她身后没有人,我还在呢。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可不是让你家人欺负的。想从我手里把俏俏带走,就先把烂摊子处理干净,否则我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

    说完,余笙径自挂了电话。

    陆骁坐在车里握着手机连连苦笑,他就知道余笙不好对付,才会提前来打预防针,可余笙到底洞穿了他的想法,寸步不让地敲打了回来。

    司机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陆骁:“先生你到底要去哪儿?”

    陆骁远远看了一眼余家亮着灯光的窗口,道:“金誉园。”

    他还有些东西在那里,总得收拾干净了再走。

    余笙挂了电话径自回了房间,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俏俏手上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她原本准备偷偷从背后靠近吓余笙一跳的,可是听到的内容却让她忘记了所有动作。

    108)

    白太后和余建国熬不得夜,晚上十点不到就早早睡下。临睡前白湘宁习惯性地到俏俏房里转了一圈,提醒她盖好被子,别着凉。俏俏捧着本英文诗集坐在床上,笑眯眯地乖巧应下。

    余笙要打游戏,睡得比较晚,但最晚也不会超过凌晨两点。

    俏俏看着小闹钟上的时间,心想,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

    凌晨一点半,余笙踩着拖鞋去上了个厕所,洞开的房门里传来大型网游的背景音乐声。

    俏俏抿起嘴唇,心跳在渐渐加快。

    凌晨两点半,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叔叔婶婶早就睡得沉了,余笙似乎也关掉了游戏。

    俏俏没着急,继续等着。

    凌晨三点,她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溜出去,趴在余笙的卧室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一片安静,看样子,余笙也已经睡下。

    就是现在。

    俏俏一手拎着自己的鹿皮靴子一手拉开防盗门,做贼似的捋着门边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楼下,直到双脚踩上厚实的积雪,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鞋。她连忙把靴子套好,匆匆扫码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朝金誉园冲了过去。

    凌晨三点,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彻夜通明。

    夜风很冷,俏俏被冻红了脸,眼睛却是亮的。仿佛有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来来回回,印刻成一个值得她用一生去守护的名字——

    陆骁,陆骁。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多的保护。

    谢谢你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考虑。

    谢谢你接受了我的喜欢并加倍回赠给我。

    我会跟你一样努力,努力把我的一辈子和你的一辈子合并起来,变成我们的一辈子。

    109)

    金誉园别墅门口的脚垫下有一枚备用钥匙,他自己放进去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在无家可归时帮了个大忙。

    市区推行禁燃令,空气里没有多少爆竹的味道,可一路看去满眼喜庆的红,还是提醒着他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时刻,将他的孤独衬得分外明显。

    陆骁在等待水开准备泡面的间隙里,自嘲地笑了笑,心道,真是越活越回去,还自怜上了,多大出息!

    门铃被大力摁响时,陆骁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忙着往泡面碗里兑调料,没有理会。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叮叮咚咚”的声音彻底割裂了夜晚的寂静。

    陆骁只当是邻居碰上了麻烦来寻求帮助,连可视对讲机都没看一眼,直接敞开了门。

    大门洞开时陆骁手上还拿着从泡面碗里抠出来的塑料叉子,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显得十分疲惫,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团雾气里,寂凉落寞。

    俏俏一眼看见这样的陆骁,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一头扑进他怀里,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一股脑地往他的织纹毛衣上蹭。

    年少时的际遇太过坎坷,以至于陆骁很少有被震惊到的时候。当俏俏裹着一团寒气扑进他怀里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惊呆了。

    俏俏踮高了脚环抱住陆骁的脖子,微湿的气息吐在他颈侧,以一种充满怜惜与柔软的语调呢喃着他的名字:“陆骁,陆骁……”

    她说:“你跟余笙通电话时我恰巧听到,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得都想把你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陆骁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一手揽住俏俏的腰把人抱起来,一手推上房门,哑着嗓子道:“让我好好抱抱。”

    俏俏被他揉在声音里的疲惫感狠狠捏疼了心脏,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陆骁,两个人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在寂静的夜色里安静依靠。

    俏俏枕着陆骁的胸口扬起脸,看着他英挺的下颌弧线,小声道:“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过年吗?”

    陆骁用下巴蹭了蹭俏俏的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过年。有一次实在太无聊,我买了两千多块钱的烟火,独自在广场上放了一整夜。巡逻的保安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倾向,躲在角落里盯了我一宿。”

    俏俏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捧着陆骁的脸,道:“要不你也像我一样哭一鼻子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陆骁顺势在俏俏手心里蹭了下,道:“受了委屈的人才会想哭,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更何况老爷天已经把你赐给了我,这份补偿已经足够了。”

    “我算什么补偿!”俏俏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她隔着蒙蒙水雾看着陆骁,“明明你才是我的奇迹,是我这辈子收获的最大的幸运。”

    110)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俏俏脱外套时看见一个泡面叉子掉在地上,忍不住道:“大过年的,你就吃泡面?”

    陆骁摸摸鼻子:“太晚了,订不到外卖。”

    俏俏鼓足了勇气准备给陆学神普及一下泡面的多种危害,眼神一歪,看见茶几上多了个烟灰缸,里头有着好几个烟蒂。

    她气鼓鼓地伸出手:“拿来。”

    陆骁愣了愣:“什么?”

    俏俏没出声,冲烟灰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陆骁失笑,从茶几下的隔断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递了过去。俏俏接过看了看,依旧平伸着手臂。陆骁无奈,只得又递过去一个带有盾徽的黑色打火机。

    陆骁想了想,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烟瘾不大,累的时候才会抽一支提提神。”

    俏俏抿着嘴唇,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看着他:“戒了吧,行不行?”

    陆骁缴了械,立誓保证一定戒烟。俏俏终于满意,卷起袖子,道:“看在你表现良好的份上,我弄点夜宵给你。”

    陆骁家的冰箱是一如既往的空,俏俏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小包速冻馄饨和一点面条,道:“馄饨面吃吗?没有火腿和香菇,我只能做个简易版的。”

    陆骁连忙点头:“吃,你做的,我什么都吃。”

    俏俏背过身去拆速冻馄饨的外包装,心里却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好哄,陆骁点一下头,顺嘴说一句话,她就开心得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111)

    暖洋洋的面滑进胃里,陆骁才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俏俏怕陆骁吃不饱,把所有的食材都放进了一个碗里,端到陆骁面前,连口面汤都没给自己留。眼看着陆骁大口大口吃得香甜,俏俏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点馋了,想抢……

    陆骁用筷子夹起一个馄饨递到俏俏嘴边:“饿不饿?分你一个。”

    用同一双筷子啊……

    俏俏脸上一红,在思维跑偏到更可怕的地方之前,一口将馄饨吞了下去,还故意在筷子上轻轻一咬,圆圆的黑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她一笑,陆骁也跟着笑了,又夹了一个馄饨喂过去。

    最终的结果是,俏俏吃馄饨陆骁吃面,一大碗馄饨面连汤都没剩下。酒足饭饱,布谷钟咕咕作响,已经五点了。

    俏俏恋恋不舍:“我该回去了。”

    陆骁跟着站起身,想说我送你,猛地想起来,他已经把所有的车钥匙都留给了陆然何。

    看见陆骁动作一僵,俏俏隐约猜出了其中原委,连忙道:“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累了,早点休息,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骁说了句“等一下”,转身进了地下室,十分钟后搬出来一辆他高中时骑过的单车。他拍了拍后座,道:“走吧,送你回家。”

    112)

    骑到俏俏家的小区门口时,刚好六点。

    俏俏怕被家里人看见,没让陆骁送到单元门那里,她跳下单车后座,道:“太冷了,回家后记得煮点姜丝可乐,别感冒。”

    陆骁抬手看了眼腕表,说“你等一下”,不等俏俏追问就骑着车子冲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着一袋小笼包和四杯豆浆。

    他道:“老人醒得早,这会儿没准已经起了。你带着早点回去,万一撞上,也有理由可说。”

    俏俏感慨于陆骁的心细,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陆骁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担心,即便离了家的庇佑,我依旧是无所不能的陆学神。”

    左右瞧瞧四下无人,俏俏踮起脚飞快地用嘴唇碰了碰陆骁的耳朵,道:“我当然不担心,因为你是我心中最厉害的英雄。”

    俏俏的身影不见了,陆骁单脚着地撑着车,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那头很快就接了电话,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大年初二祭财神,我这彩头更好,迎来个学神!”

    陆骁笑道:“林师兄别拿我寻开心了,我遇上点麻烦,可能得请你帮忙。”

    “客气了不是。”林师兄声音醇厚,“我这小工作室能活到现在,你的那笔投资可是帮了大忙。还有,上一次方案公司欺负我计算不过关,拿住这点可劲儿刁难我,要不是你连夜赶来撑场子,我得被他们气死。这么多年感情,客气啥!”

    陆骁突然心口一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突然就散了下去。

    是啊,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他是俏俏眼里无所不能的陆学神,怎么会被轻易打倒。

    113)

    陆骁大概是神算子投胎,俏俏一进门就跟刚刚起床的余建国同志撞了个正着。余建国吓了一跳,疑惑道:“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俏俏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扯谎道:“突然想吃对街早点铺卖的小笼包,就去买了一点。”

    余建国把袋子接过来,嗔了一句:“你这孩子,想吃什么跟我说不就得了,何必顶着老北风往外跑,冻得鼻子都红了。”

    余建国这边亲戚不多,白湘宁那边却是大家庭,各色聚会和拜年活动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俏俏抽不出时间跟陆骁见面,只能变着法儿地用微信闲聊,她特意搜了一大堆好玩的表情包,希望陆骁看了能开心一点。

    好不容易把各家亲戚都走遍,俏俏觉得自己腿都肿了,白太后突然发现家里沐浴露所剩不多,又提议去逛超市。余笙闻言直接蹿回卧室反锁了房门,砸都砸不开,俏俏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路况不太好,白太后没开车,临出门前,余建国怕老伴冻着,硬逼着她裹上了一件年代感十足的棉大衣。白太后十分不满意,嘟囔着“这什么衣服啊又胖又老”,余建国笑眯眯地哄她“不老不老,你永远是小仙女”,俏俏吐了吐舌头,说“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

    俏俏和白太后拎着购物袋从超市里出来,要经过一个露天停车场,然后绕到对街去乘公交车。雪天路滑,白太后险些摔倒,在白色起亚的车头撑了一下,挂在手腕上的公交卡套的金属搭扣顺势蹭了过去,在车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划痕。

    起亚的车主就在附近,是个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的眼镜男。他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气冲冲地道:“瞪着俩大眼珠子往人车头上蹭,你们两个属对儿虾(瞎)的吧?”

    白太后皱了皱眉毛,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划了你的车是我不对,该赔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拿,但你张嘴骂人的事儿就得另算了。”

    “骂人?”车主眼珠子一瞪,“我骂你爹还是骂你妈了?老太太你别跟我这儿倚老卖老,你们这号人我见得多了。穷得叮当乱响的屁民,活着都属于浪费雾霾!还赔钱!你拿什么赔我?公交卡里那三毛钱的余额?”

    俏俏实在听不下去:“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

    “别跟他吵,跌份儿。”白太后语气平静,“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听到“报警”两个字,那男人的眉毛又立了起来,抬手就要来抢白太后的手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鸣笛,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一辆纯黑的奔驰GLE。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海军蓝的双排扣大衣搭配菱纹针织衫,休闲长裤下是一双系带皮鞋。脸上戴着墨镜,右耳上坠着一枚光芒璀璨的黑曜石,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生生把停车场变成了T台秀场。

    俏俏无比惊讶地喊了一声:“陆骁?”

    114)

    陆骁摘下墨镜极自然地接过白太后手里的购物袋,开口叫出称谓时,俏俏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

    “妈,不是说好了我过来接你们嘛,怎么自己拎着东西出来了,多沉。”

    陆骁出众的相貌和雪亮的奔驰车标气场十足,生生让起亚车主的话音断在了嗓子眼里。

    俏俏一脸“学神疯了”的表情,白太后却格外气定神闲,指了指起亚汽车的车头:“我不小心划了人家的车,正在谈赔偿呢。”

    陆骁探头看了一眼,笑了,道:“没事儿。你们上车吧,外头冷,剩下的我来谈。”

    俏俏和白太后并肩坐在奔驰车后座上,看见陆骁淡淡说了两句,然后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递到起亚车主手里。

    起亚车主骂骂咧咧地一把夺过钱,沾着口水来回数了好几遍,突然抬手指住陆骁的鼻尖,嚷嚷:“别以为开个好车就牛了!老子出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家吃奶……”

    陆骁用一张名片隔开起亚车主那只到处乱指的手,微眯着眼睛,冷淡道:“礼貌不懂,法律也不懂吗?知道什么叫侮辱罪吗?《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犯侮辱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名片上是本地最贵的律师,你可以去问问他,你刚刚的行为够判几年。”

    说完,陆骁没再理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谢谢你了。”白太后通过后视镜跟陆骁对上视线,“要不是你,我们两个没准真会被他缠住。”

    “举手之劳,您别放在心上。”陆骁看了眼后视镜,见俏俏把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窗玻璃上,看都不敢看他,笑道,“您这是要去哪儿?我送您过去。”

    白太后还惦记着让陆骁给俏俏补课的事儿,硬留他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饭桌上,俏俏添油加醋地把陆骁英雄救俩大美女的举动描述了一遍。说到陆骁上来就管白太后叫“妈”,余笙一口饭直接呛进气管,咳得昏天暗地。

    饭后收拾餐桌时,余笙低声对俏俏道:“陆骁这声妈算得上是蓄谋已久了吧。”

    俏俏噌地红了脸,轻轻踢了余笙一脚。

    吃水果时,陆骁刚从余建国精心装扮的果盘里拿起一瓣橙子,俏俏就捧着物理练习册蹭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道:“陆骁哥,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余笙咬着苹果凉凉地道:“天底下就陆骁一个状元吗?我也是啊,怎么不见你上赶着来问我?”

    俏俏瞪了他一眼:“你讲题讲得太糙,我听不懂!”

    余笙还要开口,被白太后点着脑门按了回去,斥道:“少说两句风凉话能憋死你不?”

    俏俏趁机拽着陆骁回了自己的房间。

    We?loved?with?a?love?that?was?more?than?love.

    115)

    这是陆骁第二次走进俏俏的房间,里面还是以前的样子,他的心境却全然不同。粉红色的圆床上摆着一堆玩偶,陆骁道:“上次来时没好意思问,床上搁这么多玩偶,睡着不难受吗?”

    俏俏顺手抄过一只丑兮兮的大兔子抱进怀里:“你跟我一起躺在上面睡一宿,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陆骁失笑,抬手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从哪儿学来的这满嘴的流氓调调。”

    陆学神亲手做的天鹅堡模型摆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俏俏怕落灰,特意蒙了一层防尘罩。

    陆骁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特色建筑,我再给你做一个小点的,可以摆在桌面上的那种。”

    俏俏想了想,红着脸道:“我只想要一个小房子,能和你一起住进去的那种。”

    陆骁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发,温柔地瞅着她,说:“会有的,我保证。”

    心跳骤然加速,俏俏抢在脸红之前,随意拽过一张物理卷子,道:“我们来做题吧。”

    俏俏确实攒了不少问题,陆骁一道一道地讲过去,居然讲到了晚上九点多。

    期间白太后进来送了一次水果,又送了一次饮料,看见俏俏半趴在书桌上满眼崇拜地看着陆骁,好像举世的深情都融在了那双眼睛里,纯黑的颜色里藏着绵绵的温柔。

    白太后暗暗叹息,傻丫头,你怎么可以把满腔喜欢交付得这样彻底。

    116)

    俏俏开学的时间比陆骁稍早些,老严提议要按照考试名次重新排列座位。

    俏俏和唐青瓷依旧是同桌,后桌则换成了楚寻。第一天上课时,楚寻从口袋里抽出一卷悠哈糖递到俏俏面前,半是调笑地道:“叫哥哥,哥哥请你吃糖。”

    俏俏翻了个白眼,当着楚寻的面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大盒子,盒盖翻开,满满一盒的草莓软糖。唐青瓷立即从似睡非睡的状态清醒过来,招呼附近的同学:“来来来,吃糖啊,别客气,从国外寄回来的呢,巨好吃!”

    楚寻满脸尴尬,俏俏偷偷跟唐青瓷交换眼神,配合默契的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

    当天夜里,俏俏在微信上跟陆骁闲聊时,重点夸赞了一下他寄来的草莓糖。只这一句话,五天后俏俏收到了更大一盒糖果,五彩斑斓各种味道,当然,最多的还是草莓味。

    这一次陆骁填写了学校的地址,俏俏抱着一个课桌大小的盒子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都沸腾了。

    老严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惊讶道:“余俏,你不会打劫了糖果商店吧?”

    面对众人的追问俏俏只是笑,心里却有个声音偷偷说,我打劫的不是糖果商店,而是丘比特!

    开学后,陆骁在工作室里遇见了颜子佩。

    工作室里人不少,谢斯年举着张海报到处嚷嚷:“文学院的舞蹈社团正在搞联谊活动,大龄单身学长们一定要抓住脱单的尾巴啊。”

    有人开玩笑说:“记得把陆骁藏起来,他一亮相,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陆骁在哄笑声里淡淡地接了一句:“非单身人士就不参加这种活动了,你们好好玩。”

    短暂的静默过后满室惊叹,除了脸色渐白的颜子佩,所有人都围在陆骁身边,猜测传说中的“陆嫂”是何方神圣。

    一个说:“是经管院的那个校花吧,动不动就送来奶茶的那个?”

    另一个说:“我猜是上次学神去做公开评图时遇见的,有一个要陆骁的电话要到了秦老师面前,差点让秦老师凌迟处死。”

    颜子佩冷冰冰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兀,她道:“陆骁,你就直说吧,别吊大家胃口了。”

    陆骁“咔”的一声合上笔帽,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是朋友的妹妹。在法国参加研讨会时电话联络,隔着时差跨国表白,现在想想,还挺浪漫的。”

    谢斯年吹了声口哨,又是一片起哄声,夹杂着些许“早生贵子”的调侃。颜子佩开门走出去时,力道大得险些把门框从墙上拽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人疑惑地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谢斯年笑眯眯地道:“单身狗的愤怒,做课题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忍受精神凌虐,强烈要求学神请客吃火锅!”

    吃瓜群众再度被转移了注意力,嚷嚷着要陆骁请客。

    谢斯年隔着两张办公桌朝陆骁眨眨眼睛——欠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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