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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非要记起她,记起她与我说的六月二十八日的约期。

    我与她相遇在人声渐歇的深夜,那个时候她一人坐在露天的台阶上。我走过去,她朝我点点头,我于是坐在她的身旁。我问她夜深了为什么不回家。她说,家在哪里?我看不清她的目光,但我却感到了她的目光好象受伤的小鸟一样在低鸣。我不由的更加注意她:她穿着一身黑衣,散着柔软的长发。我一时无话,就问她抽烟么?她伸出手。我递给她一支烟时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光滑的好象一块丰润的玉一样冰冷光滑。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交谈,在交谈中我知道她要结婚了,我很愁怅。渐渐地我们都困倦了。我说上我那儿去吧,她说好的。

    一夜月淡风清。到了快天明的时候,她说她要走了,我问她还会来么?她说如果她来她就在六月二十八日来。

    现在离六月二十八日还有几天,但我似乎非要记起她,记起这个不可确信的日期,并希望这时间快些来,而我在这样想的时候我正坐在家里听父母谈河对岸村子里的躁动,父母说那村子里的人受了村长的挑动要并吞我们的村子,夺取我们的土地。我不想听这些事,这些事与我无关,因为他们从不让我发表意见,我没有资格纵谈如何迎敌。

    我就走出屋子,在夜色中跳入村边的河里,在河里的草丛里游弋着无数的河虾,我用手轻轻地快速地捕捉,放到我身后的软网里面。忽然有谁朝我游了过来,用刀刺在了我的腿上,我也抽出我的刀一个转身拿刀抹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有一个人在水里朝我逼近,我潜伏到水草中,待他从我身边游过,我用刀划在了他的肚子上。鲜血,我在水底嗅到了鲜血的味道,这令我难受。

    待我上岸,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我望着这熟悉的河,想这河里也许不止一次的这样死过人,而这些虾也许就是靠这些陈死人与新死人的血肉生长起来的,于是我厌恶地把虾一起倒入了水中,并发誓再不吃虾了。

    我回到家中把这事告诉了父母,他们并不惊讶,只告诉我要小心,对面村子里的人会随时再出现,他们的脸上这时也透着杀戮的光采。我看不惯,就走了。

    一觉醒来,我觉得身子有些发虚,可父母却顾不上我。我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几天,身子有些气力了,就离开了这乱哄哄的村子去了镇上。

    在镇上我听说我们对面村子里的村长今天要在镇上举行婚礼,人们议论他运气怎么那么好,据说他的那个新娘是不得了的美,也说这世界真奇怪,越有的越有,要什么有什么,越没有的越没有,要什么没什么,渐渐说到要做就要做恶,物竞天择的道理是什么?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

    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抢地,做恶,杀人,娶亲,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在昏黄的天色中走进酒坊,却看见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没有双臂,正静静坐在我的朋友彭的身边,而彭在静静地抽烟。我朝他点点头,他也朝我点点头,身上却少了往日的油滑味道。我不打扰他,一个人躲进了角落。

    在酒坊的角落也坐着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温温而雅却有些懦弱的杨,我走近他,和他坐在了一起,我要和他谈谈无关紧要的话,我要打发这看着都无聊的时间。

    杨看见了我,赶忙替我让坐,我笑着坐下。他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说,别说别人的婚礼,我有多久没有见你了。他说三年了吧。我说你上哪儿去了?他忽然笑着说总算回来了。

    这个时候,那个美丽的姑娘走了过来,坐在我们对面。杨说,这是我妹妹。我看着她,她朝我微笑。我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我们再没有话题,仿佛象这天色一样的昏黄了,只有他自称的妹妹在这喧杂的酒坊里成为一朵名副其实的玫瑰花。

    我于是问她是否认识彭?她点点头。我说我也认识。她于是掉头看,说,彭上哪儿去了?就从我这里走开了。

    杨看着她走了,就说,她原来有双更美的手,但那是很久的事了。我问杨,她的手怎么没有的?杨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又回来了。杨又说,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是个好日子。我一惊,真的?我问。杨还没有回答,我就滑过他的身边走出了酒坊赶着回去。那个漂亮的姑娘正站在门口,她看见我,又朝我微笑。我说:“我喜欢你的微笑。”

    这个时候人们叫喊起来,说是婚礼仪仗队过来了,街边涌了许多人,我很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通过。我扭头看她,却见她浑身发抖,我又发现彭和杨都在众人中,我叫喊他们,他们却没听见。

    一顶花轿就在街中停了下来,一个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我一下愣住了,这不是她么?而接着一个男子跳下马,他一定就是我们对面村子里的村长。在对面的楼里这时走出来一个瞎眼的男孩,我看着这女子把她带到村长的身边,那孩子抱住村长的腿,忽然大叫起来,就是他。

    环卫森严的村兵伺立在村长的周围。

    天色也昏黄而至于铁青了。

    我又一次想起了六月二十八日。

    六月二十八日,是我想往的幸福的日子。

    而这时,三柄剑,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刺向一个方向,那小孩还在大喊,人群已混乱不堪,那个漂亮的姑娘木木地站立。

    你尝过鲜血的味道了么?

    而我想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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