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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小说网 www.yipinzongshi.com,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上,众女眷济济,燕瘦环肥万紫千红中,曾连同眼里亦只瞧见了她一人。

    可此刻走进书房的唐宁慧双目红肿,神色憔悴,显然是为笑之的病哭了许久。

    曾连同往日里亦曾逢场作戏,可那些女子来来去去,他从不经心。当年的他对她,亦不过是利用而已。

    当年的他,刚从国外留洋归来。他爹曾万山原本是想把他送到军中历练,可当时与柳宗亮正在争夺地盘,双方你来我往,呈胶着状态。后来,曾家军情报部门打探到柳宗亮暗中要与俄国人签订卖国密约,欲借俄国人的势力打败曾家军。那个时候的周兆铭等人在军中已久,早已经培植了不少亲信。曾万山也想让曾连同拿此事立威,便派他去了宁州打探处理密约事宜。

    他在宁州待了一个月,便打探到此事是由柳宗亮的心腹汪孝祥负责。汪孝祥与柳宗亮当年是私塾同窗好友,两人对月拜过把兄弟,交情极深。柳宗亮发迹后,一路提携汪孝祥,汪孝祥亦投桃报李,对柳极为效忠。

    汪孝祥虽妻妾成群,可一直膝下犹虚,一直把侄子汪文晋当成自己儿子来培养。当时负责经手密约的不过几人而已,除了汪孝祥、汪文晋外,便是汪孝祥身边的几个心腹亲信以及一两个秘书。而汪孝祥、汪文晋以及心腹亲信随身都有几个护兵保护,加上位高权重,难以接近。他们一行几人潜伏在宁州,无法公然行事,左思右想下,只好从秘书室的秘书下手。

    仔细打探之下,发现当时的秘书室有三个人极有机会接触到。一是周璐。据线人回报,汪孝祥平日里极看重周璐,醉翁之意不在酒,整个市政厅的人都心知肚明。可那周璐是极精乖的人物,要从她那里得到情报可不是什么易事。

    第二个是男秘书林书怀。因是男秘书,他们便用了美人计,暗中派人接近。

    第三个便是唐宁慧。据说她平时循规蹈矩,虽然言语不多,做事却极认真,一直颇受汪文晋看重。再则线人说她长得极美,与周璐的妩媚风流不同,明眸皓齿,娟娟静美。又说汪文晋显然是看上了她,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夫人是柳宗亮的侄女,怕是早就下手了。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唐宁慧当年在俄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上过学,精通俄文。

    到底是从周璐那里下手还是从唐宁慧那里下手,当时曾连同考虑再三,决定暗中见一面再作定夺,于是便有了他与唐宁慧在袁家舞会的初见。水晶灯下远远见之,果然娇美可人。那时他在露台上,不料她会闯进来,于是便有了那一舞。

    他暗中又见了周璐,权衡之下,觉得唐宁慧参与密约的机会更大,便决定接近唐宁慧。后来,他果然从她口中得知汪文晋让她整理的密约,亦得知汪文晋每天将密约文件放在随身的包里,晚上携带回家。于是曾连同派人暗中潜入汪文晋府中,顺利地从保险箱中拿到了文件。不几日,全国性的报纸上大肆披露了柳宗亮的卖国行径,举国愤然,群情汹涌,一致要求柳宗亮下野。

    柳宗亮狼狈逃至宁州避世,曾连同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病要他命,亲自安排了暗杀活动。结果柳宗亮命大,逃过一劫,但落下了半身不遂之症。柳宗亮的几个实力手下趁机夺权,柳家军名存实亡。曾万山趁机挥进,柳军将领各保自己的实力,不做正面应战。曾家军势如破竹,一月之间,连下数州。

    经此一仗,曾连同便在曾家军中一夜成名,众将领对他刮目相看,再不敢轻视,连周兆铭等人亦暗暗心惊。

    但所有事中,唯一让曾连同没料到的便是与唐宁慧成亲。当日,她投奔于他,曾连同亦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如此,他怎会顺利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柳宗亮暗杀事件后,对曾连同已存戒心的周兆铭等人暗中把他仍在宁州的行踪泄露给了柳宗亮,欲来个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除了他。当时整个宁州城门大关,全城进行大搜捕。在此情况下,曾连同只好留下银票细软,独自离开。

    曾家历代以来,一直子息艰难,老头子曾万山虽妻妾成群,但生下的孩子皆夭折,现今膝下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曾连同从未料到唐宁慧会怀孕,会为他生下笑之。

    可眼前这弱质纤纤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子,一路走来,从不言半句委屈。曾连同此时方真正知道这唐宁慧于他终是与旁人不同。此生,她与他,还有笑之,已经血脉相连,再也分不开了。

    曾连同上前,柔声道:“你不要急。乔治医生有法子救笑之的。他说他当年的教授曾经提到过如何救治,他虽然没医治过这病,但有六七分的把握。”

    唐宁慧先头一喜,听到后来只有六七分的把握,便又忍不住啜泣起来:“可也不过是六七分而已。若是……若是……”

    曾连同忙道:“洋人在我中华,平素行事霸道可恶,神憎鬼厌。但他们有一点极好,便是觉得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子民,把治病救人看作是一件极重要的大事,绝不会打诳语。再说了,鹿州城凭我曾连同三个字,他也没那个胆子诓我;二来洋人做事谨慎,极实事求是,哪怕有十分把握,人没治好,他也只说七八分。其实那六七分便是十分。”

    唐宁慧听着,稍觉宽慰,含泪抬头,却见曾连同正凝神瞧着她,目光幽幽深深的,又沉又怜,似含了许多东西,与往日极是不同。唐宁慧这几年心如止水,哪怕是与曾连同再遇,她亦不起半点儿波澜,可是此时曾连同的眼光,却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唐宁慧垂了眼,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听曾连同的声音缓慢低沉地响起:“只是此次笑之出痘,我心里一直觉得蹊跷得很。”

    唐宁慧直视他:“蹊跷什么?”曾连同转头望着喜鹊闹梅的窗子雕花处,眸色与乌黑夜色一样又深又沉:“我怀疑是有人暗中谋害笑之。”

    唐宁慧瞬间睁大了双眼:“有人谋害笑之……”可她话音未落,便已醒悟过来,“你说的是曾夫人和周兆铭他们?”

    曾连同道:“不错,正是他们。只有他们巴不得我死、笑之死,这样他们方能全盘接手曾家。”

    曾连同顿了顿,又道:“你与笑之到鹿州也有不少时日了,哪怕我千防万防,可府里这么多人,谁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忠诚的呢?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了,周兆铭等人如今在鹿州位高权重,为了荣华富贵,甘心为他卖命、受他驱使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为了笑之的安全,连对他爹曾万山都未曾透露半分。曾连同对他爹曾万山了解得很,知道他爹一直巴望着他为曾家开枝散叶,若是知道有笑之这个孙子,肯定会立刻命他们搬回曾府,好来个含饴弄孙、三世同堂。可曾家那婆娘在曾府里掌家几十年了,除了他与父亲身边的侍从护兵,里里外外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她的人,若他一个不防备,那婆娘必定会用万般手段来对付唐宁慧和笑之。

    曾连同道:“这件事须得好好查个清楚。不过,目前还是以笑之的病为先。倘若是真有人狗胆包天,敢在我府里谋害笑之的话,我会让他后悔曾经活在这世上。”

    唐宁慧默然了片刻,道:“我也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曾连同示意她说下去,她便道,“你亦知道,这天花是要过人的,所以我想让吴管家把府里的人召集起来,询问清楚哪些人出过痘,这样也好让出过痘的婆子丫头服侍笑之……”唐宁慧说到这里,脑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可是想抓又抓不住,便止了口。

    曾连同道:“应当如此。”见唐宁慧神色愣怔地站在那里,不由问道,“怎么了?”

    唐宁慧蓦地抬头:“我想到了一事。笑之这病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定是用了或是碰触了那些出痘之人的物件,方才染上的。可那人若是我们府里的内奸,他自个儿如果没出过天花,又如何敢带那些物件进来的?他自己不怕被传染吗?所以……”

    她说到一半时,曾连同已经会意,一把握住她的手,呼吸急促地道:“所以,这事若是人为的话,必在府里出过痘的那几人身上!”

    这日晚上,吴管家召集府里众人。他目光沉沉地扫过:“大伙都知道小少爷生病了,方才洋人大夫已经确诊了,小少爷得的是天花……”

    众人本是垂首听训,可一听此话,一下子乱了起来:“天花……”“这可如何是好?”“这病是要过人的!”

    吴管家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出痘的凶险我不说,大伙心里也清楚得很。现在把大伙找来,就是想问你们一下,在你们中间可有人出过痘,若是已出过痘的人,接下来这段时日,府里会安排你们去侍候小少爷的起居。”

    吴管家打开手边的雕花木盒,露出里头层层叠叠金灿灿的元宝,慢条斯理地道:“凡是出过痘的人,终生不会再得此病,所以亦不怕会被染病。七少爷吩咐了,能做这份差事的人,必定重重有赏。”

    说到这里,吴管家停了下来,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缓缓扫过众人:“只是我有一句话,你们可都给我听清楚了。那些个没出过痘的,可别贪图这些赏钱,万一染到了这病,一条命便等于握在了阎王爷手里,到时候别说自己,绝门倒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别有命拿赏钱没命花。你们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掂量好了,就过来登记领赏。”

    本有些眼睛发直、跃跃欲试的听差仆妇,听了这话,便似被冰水浇头,也绝了念头,再不敢痴心妄想了。

    而那些本已出过痘的听差仆妇,听了吴管家先头的话,便觉得天上掉馅儿饼似的,纷纷举手:“吴管家,小的五岁那年已出过痘了,背上还有很多麻子。”

    麻子阿三听了,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吴管家,别说身上了,小的脸上也有很多麻子。”众人想起他那张麻脸,不由得哄堂大笑。

    笑声过后,畏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仆妇举了手:“我们这里也有人出过痘的。”

    吴管家瞧了瞧零零落落的几个人:“你们一个一个上来登记领赏吧。”

    大半个时辰后,这份名单已经呈在了曾连同和唐宁慧手里。唐宁慧细细地瞧了一遍,粗活儿听差的不过三人,仆妇丫头亦只有四人。

    吴管家做事极细心,还特地在名单上标明这几人平日里的活计。粗活听差的一个是负责膳房采买,一个照管门户,还有一个收管杯碟茶器。

    其中的一个丫头负责打扫,另外三个仆妇,一个看管苗木花草,一个负责洗衣,还有一个是干厨房粗活儿的。

    这几人都是粗使,平日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笑之,更别说要避过笑之身边的王妈、巧荷等人来设计笑之了。

    唐宁慧左思右瞧,无半点儿头绪。她疲累地单手捂脸,长长叹气。

    忽然身上蓦地一暖,原来曾连同取了他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头。曾连同低声道:“你先去休息一下,笑之那里我会去守着。”

    唐宁慧摇头:“不,我守笑之。你没有出过痘,不能再进房。”曾连同半天方说了一句:“你不也是?”

    唐宁慧道:“我不碍事。当年我与母亲同住一屋,母亲染了此病,我却半点无碍。”曾连同道:“我不曾学过医术,所以不懂其中奥妙,但有一点是知道的,你当日没染此病,并不表示今日不会染上。”

    唐宁慧摇头:“你不要拦我。若笑之有什么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曾连同轻轻呵斥:“不许胡说。我们笑之必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以后我还要教他骑马、打枪、射箭,教他英文、法文。你也不轻松,也要教他学俄语,还要照看着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我们要送他到国外留洋,学所有洋人的长处,然后归来为国家效力,让我们国家强大,再不做东亚病夫……”

    我们笑之!他口口声声说“我们笑之”!唐宁慧一直是怔怔的表情,仿若未闻。

    曾连同却一直不停:“洋人医生不也说有六七分把握吗?笑之定会好起来的。我对你发誓,我一定会治好我们笑之的。”

    唐宁慧抬头,怔怔地望进曾连同的眼睛。

    一时间,书房里光影流离,安静至极。

    良久,曾连同才道:“笑之这边,我想这样安排,让那三个仆妇、一个丫头近身侍候,原本笑之身边侍候的,现在也不能贸然放她们出来,就让吴管家在东北角的尾房安排她们吃住。”

    唐宁慧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想把王妈和巧荷分别叫来再询问询问。”曾连同点了点头。

    片刻后,巧荷抹着眼泪进来,一进屋便“扑通”一声给曾连同和唐宁慧跪下:“请七少爷和太太责罚。”

    唐宁慧道:“你先起来。这几天小少爷去了哪里?玩了哪处?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你再好好想想,仔仔细细地说来。”

    巧荷抽噎着道:“小少爷没去哪里,这几日与往常一样,不过是一早起来与夫人用早膳,然后去书房听方先生教学,中午小睡片刻,下午亦在听学。小少爷平时玩耍也是在园子里,前两日有在池子里掏金鱼。前儿说想放风筝,玩了片刻,后来乏了,就坐在园子的草地上跟我们玩斗草……”唐宁慧眉头一皱:“坐在草地上?”

    巧荷忙解释道:“小少爷不肯坐石凳,一定要坐在草地上跟我们玩。我本是让小丫头去拿垫褥的,当时恰好有个老妈子在浇水,手边有件干净的外衫,搁在假山石上,便说让我们别多跑一趟了,就拿她那件外衫给小少爷垫着坐。”唐宁慧“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巧荷继续道:“后来七少爷就回来了,便与小少爷玩了一会儿,然后用了晚膳。昨儿也是一早起床用膳,上午在书房就有些发热了,后来的事,太太就都知道了……”

    唐宁慧摆手示意她出去,又把王妈唤来,王妈亦是这般说辞。

    一时竟查不出半点儿头绪。

    唐宁慧便回房陪着笑之。曾连同见她神色倦怠,却支着下颌在床边凝神细思,他转身出了房门。

    不多时,巧荷捧了个炖盅过来,递给了唐宁慧:“太太,你一晚上未进水了,喝口燕窝吧。”唐宁慧不疑有他,便接过喝了数口。

    笑之合眼而睡,时沉时浅。唐宁慧起身替他掖了掖被子,又把他伸在外边的手搁进了被中。一触到笑之的手,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唐宁慧猛地拧身:“来人,去把七少爷找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似乎越来越重。

    曾连同仿佛就在附近,很快便进了屋,见她摇摇欲坠,便搀扶着她,道:“怎么了?”唐宁慧只觉得眼皮像是灌了铅,坠坠地往下压。她极力保持清醒,仰着头,手指紧紧揪着曾连同衣襟上的铜纽扣,道:“那个浇水的婆子有问题……那件垫着的衣衫……可能是那些得了天花的人用过的……你……你去查仔细……”

    后来便意识全无了。

    唐宁慧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金色的光线穿过雕花窗子,透过帘子,在地板上曳着长长的尾巴。唐宁慧摸着头,恹恹地困倦,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可几秒后,昨日的一切便涌了上来……笑之……唐宁慧噌地拥被而起:“来人,来人啊!”

    有个丫头推门而进:“太太,你醒了?”唐宁慧心急如焚:“小少爷怎么样了?七少爷呢?”小丫头禀报:“七少爷一直在小少爷房里守着呢。奴婢只知洋人大夫一早给小少爷治过病了,其他的奴婢不知。”

    唐宁慧匆匆梳洗,换了衣衫便直奔笑之房内。曾连同守在床前,转身道:“你且放心,洋人医生已经给笑之诊治过三次了,今明两日,只要他身上的病情得以控制,就说明起效了。若是起效,洋人医生说了,半个月便能痊愈,此后终生再不会染此病。”

    唐宁慧心头一松,整个人便觉软软的。曾连同又道:“事情亦查清了。那个害笑之染病的浇水仆妇与名单上那个看管苗木的仆妇是一对堂姐妹,已经被吴管家拿住了,两人已坦承了一切。那件衣服确实是出过痘的人穿过的,是她们从外头夹带过来的。她们承认自己谋害笑之,但怎么也不肯承认是有人指使。”

    唐宁慧一愣:“那人呢?”曾连同脸色冷硬:“都在柴房里头关着呢。吴管家已经去查她们的家人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她们的家人早落在别人手里了。她们若是承认有人指使,到时候不只是她们死,她们两家人都活不了了。”

    唐宁慧叹息道:“哪怕她们不指认,她们的家人亦活不长久。”斩草要除根,连她这么笨的人也懂的道理,她就不信曾夫人与那周兆铭会不懂。

    曾连同道:“我想过了,这场仗,既然躲不过,也就不躲了。”他补了一句,“等笑之病好后,我带你们光明正大地回曾府。”

    这由得她选择吗?唐宁慧沉默了好半天,方道:“我有两个条件。”曾连同一笑,甚有兴趣的模样:“什么条件?”

    唐宁慧缓缓道:“我不做妾。”曾连同目光微动:“好。还有呢?”

    唐宁慧一字一句极为清晰:“我也不要做你的妻。”

    曾连同看着她,目光森冷似来自地狱:“你再说一次!”唐宁慧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准备咽回去:“曾连同,我不要做你的妾,也不要做你的妻,我只要陪着笑之。笑之在鹿州,我便在鹿州。若是笑之留洋,我便也随他留洋。若是他日你成亲生子,你便要放我们母子离开,你能不能答应?”

    顿时,屋子里静得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看见曾连同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森然锐利,他盯着她半天,最后甩手咬牙:“好!”说罢,他大步走出屋子,“哐当”一声,大力地甩上了门。

    唐宁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许久,她才缓缓地来到笑之床边。笑之服了药,此时正睡得沉沉。

    虽然她不知道曾连同这些年来为何一直未成亲,但她很清楚一点,那绝对不会是因为她!他若是有一丁点儿在意她的话,这么些年了,早去宁州寻她了!哪怕她不在市政厅了,可周璐一直在汪孝祥身边,他要打听的话,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见,他从未寻过她的行踪!

    古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他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对他来说却什么也不是。他若是有一点点想起过她,断不会如此绝情!

    那几个月,他到底把她当作什么了?想至此,唐宁慧一时间便鼻尖眼角阵阵发酸。

    再说了,就算她开口说要做他的妻又能怎样?哪怕成了他的妻,终有一日,也会红颜未老恩先断。

    她承认曾连同现在是疼爱笑之的,可那也不过是因为笑之是他唯一的骨肉。倘若他日有了其他的孩子,他定不会这般宠爱笑之。到那个时候,他们娘儿俩在他眼中便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是逃不过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曾用心,心便不会疼!没有期望,便永远不会有失望!

    几日后,洋人医生来给笑之做检查后,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OK,OK。”又叽里呱啦地与曾连同说了一通。

    哪怕唐宁慧对英文一知半解,也知道笑之的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曾连同对她极冷淡。一连几日,进出笑之的病房,连正眼也不愿扫她一眼,仿若她不存在一般。唐宁慧把话说出口,亦早料到会如此。她本就不习惯曾连同对她的亲热,如今这样子的不冷不淡,她反而觉得极好。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等到笑之年岁渐长,若他真愿意送笑之留洋,她便随笑之留洋。他若是不愿意,那么到那时候,再另做打算。

    她的一生已见尽头了。

    犹记得小时候,母亲哄着她睡觉,她合眼轻睡,母亲以为她睡熟了,便会喃喃自语:“我的儿啊,娘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娘只恨把你生作女儿身。我们女人的命薄,一生荣辱都系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娘诚心向佛,向佛祖求的不过是让你以后许个好人家,有个好夫婿。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入错行还可以改行,可是女人嫁错郎……唉……”每每到此,母亲便会长叹一声。

    如今,她是真真正正地明白了“女怕嫁错郎”这句话。

    不过,幸好……幸好她还有笑之。

    只要笑之无碍便好!

    这日,巧荷来报:“太太,七少爷让您去一趟书房。”唐宁慧道:“我知道了。你留下,好好照顾笑之。”

    唐宁慧沿着抄手游廊,片刻便来到了书房。

    曾连同与程副官正在谈话,见她进来,视线停顿了一下,便止了口。程副官极乖觉,赶忙并脚行礼:“七少爷,属下先出去了。”

    曾连同收回了视线,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洋人医生说,笑之的病已经结痂,不日便会康复。另外……”他顿了顿,“还有,我已经把笑之的事情告诉了我父亲。等笑之病愈后,便会搬到那边府上。”

    这一日总会到来,想避也避不开。再说了,她也没有半点儿自主权。唐宁慧有些僵硬地应了一声:“是,我知道了。”

    曾连同这段时间只要一想起她那句“我不要做你的妾,也不要做你的妻”,心里便会堵了又堵。此时见她从进来就垂眼站在一旁,不冷不淡地隔着远远的距离,心里头忍了又忍的那把火又燃了起来。他别过头,磨着牙冷声吩咐:“没事了,你出去吧。”

    唐宁慧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她瞧见自己袖口有细细的皱印,便伸出指尖轻轻地抚了抚,可是怎么抚也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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