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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我……”

    “太疲劳的新娘子可不漂亮了,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可以不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我的新娘子,一定要睡得美美的,好好休息。”裴锦宣说完,已经关上了门。

    直到门缝里最后一个剪影留下来,非语也依旧看到了裴锦宣眼底的包容。

    门被关上,非语捏着手包,不敢打开,她足足站了三分钟,才把红包拿了出来,封口还像过去的信件一样,滴了火漆印。

    红色的漆印上面印着“逢生”二字的私章。

    这是她教他的,说过去为了信件保密,就滴火漆,上面还会印上私章,保证万无一失。那时候她才十七岁,那时候她连他的年纪都不知道。他只在纸上写着,他不记得了。

    如果只是红包,他为什么要滴火漆?

    她的手腕上戴满了金器,其实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爷爷说当初嫂嫂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全身都是,是为了讨个吉利。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辈子就一次,不能为了一时的不喜欢破了这个规矩。

    于是她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是金灿灿的东西。

    这些东西证明她结婚了,嫁人了。

    她虽然才21岁,但是她有丈夫了,她的丈夫明明已经看出了蹊跷,却关上了她的门,放任她以休息之名去看过去恋人留下来的信件。

    她该怎么办?

    .....

    裴锦宣看到垃圾桶里的红包,弯腰拣了起来,胸前“新郎”的襟花衬在黑色的西装上,徐徐绽放,非语电话给他说睡醒了,要补妆,他便叫了伴娘和化妆师上楼。

    这时候他拿着非语扔进垃圾桶的红包走过去,让奶妈给化妆师和伴娘都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让他们都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锦宣拉着非语站起来,坐在红艳如海的大喜床边,把红包塞进她的手里,温声轻问,“为什么不看?”

    非语低下头,耳垂上闪闪的耳珠坠子把她细细的绒毛都照亮了一般,“不想看。”

    “非语。”裴锦宣离开床边,蹲在非语的面前,仰着头凝着她埋低的脸,她静静的如同一朵定格不化的雪花,漂亮极了。

    拿着红包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另一手抬起来,指肚轻轻的描绘着她的眉线,“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不要说上大学,可能上小学,上初中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男孩子给你递纸条了,若是没人喜欢,就真的奇怪了。”

    非语长长的眼睫如扇一般缓缓掀开,眼底略显诧异的看着裴锦宣,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孩,不对,是男人,他眼底的笑意,明明极淡,却是亮极了,通透极了,他在跟她说话,温柔的说话,“非语,你能做到一次不看,第二次,第三次呢?我们已经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是大人了,要学会面对自己所有的经历,是不是?”

    非语大吸一口气,而后吐出来,连裴锦宣的眼睛也不敢看,“锦宣,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你的过去,跟我没有关系。”裴锦宣只比非语略长一岁,可此时他蹲在地上,望着她,却像一个年长的长辈一般,宠溺的抚着她的发际线,“从今天起,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只需要对我从今天起以后的人生负责,你曾经的那些经历那何需对我说对不起?”

    她怯懦道,“我不敢看。”

    裴锦宣笑了笑,“他应该认识大哥和江大哥,你看,连江二哥和秦家大哥都是认识他的,以后难免碰面,那又怎么办?如果你心情不好,我们可以推迟婚礼,非语,我只是同意推迟婚礼,但……绝不允许取消!”

    非语看着裴锦宣有些发怔,怔得有些恍神,他笑起来明明淡然如水,可是他的强势隐在骨子里,让人无法置喙,那种势在必行的味道,让人一震!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更何况……

    非语拆开红包,拿出来的是几张宣纸,上面写着毛笔字,过往的记忆纷沓而来,在秦家的石桌上,她还教逢生写毛笔字,他学得很快,明明是一点点的进步,却让人觉得他早有功底。

    那时候的逢生还不会说话,她还想替他找家,他便写道,“想赶我走?”

    她想让他去上学,他便写道,“嫌弃我没上大学。”

    她被他气得掉泪,他写道,“我没有家,你让我去哪里?”

    她还记得他从院子里折的梅花,她还记得他的吻,她还记得家人把他带走,她还记得为了不去G城认婆家,她服了毒。

    裴锦宣双手握着非语的肩膀,嘴角是淡淡上扬的弧光,“非语,他的毛笔字写得很好。”

    非语眼睛里亮晶晶的珠子一颗颗的掉出来,男人拿出了手帕轻轻替她抚干,“非语,今天的婚礼你觉得还能进行下去吗?如果能,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出去,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如果不能,你告诉我,我去跟宾客解释,等到你的心情平复,能接受这场婚礼的时候,我们再办婚礼,但只是再办婚礼,你和我现在已经的合法的夫妻了,知道吗?”

    非语猜不透逢生,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见到她,也不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次次的出现,然后不见,搅得她不安然入睡。婚礼怎么可以说推迟就推迟?

    不要说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就连普通人的婚礼也不可能说不办就不办了,非语站起来,把宣纸和红包一起扔进垃圾桶,凛住呼吸才转身,“都过去了,锦宣。”

    裴锦宣站起来,“好,我去让化妆师进来给你补妆。”他从始至终的没有一丝愤怒,此时却有了一瞬间吐气的轻松,还是走到她身边,伸手捧着她的脸,“虽然你不化妆也很漂亮,但是新娘子,一定要化的,对吗?”

    非语点头,“锦宣,如果以后碰到他……”

    “喜欢过我的女孩也很多,我都不能做到让她们远离我,不是吗?”

    非语看着裴锦宣走出去,低头看着垃圾桶里被她揉成纸团的宣纸和红包,心口慢慢裂开,她二十一岁了,再不是十七岁,再也没有勇气为了一个男孩而服毒,她知道家族利益,知道百行孝为先,知道万事不能任性妄为。

    ......

    夜,裴家的墨香苑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大厅里灌着新郎喝酒。

    裴家一直都有老传统,新娘坐在二楼的床沿边等着新郎来掀流苏绵动的红盖头。

    都不知道原来看似文质彬彬的裴家三少爷酒量却是如此的好,不禁让人头疼,一堆伴郎更是海量,酒过人昏,裴锦宣退出人群,给裴锦程递了个眼色,自己便上楼去了。

    “逢生吗?”裴锦宣上到二楼,一步步走过去,前面的男子便停下步子来。

    逢生慢慢转过来,明明两人个都是美到清秀的男子,逢生的眼底却有化不开的冰霜,“嗯。”淡淡的应了一声。

    “二楼是喜房,我想你应该是走错了,对吧?”裴锦宣淡然若水,嘴角弧光幽幽,笑容背后却又像是隐藏着世大的风浪。

    逢生不甚在意,“我来找非语。”

    “请问找我的太太,有什么事?若不是要紧的事,我想明天说应该更合适。”裴锦宣言谈间是大度和修养,他并不向妻子的前任炫耀今今天晚上会有洞房花烛夜,并不低级趣味的强调一些轻浮的所有权,因为他觉得那样的话虽然展示了主权,却让妻子受辱。

    一句“我的太太”,一句“明天说应该更合适”,已经把他要透露的信息用一种极温和的方式却又强势的表达了出来。

    逢生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跳,“我想,我应该见见她。”

    裴锦宣晚上喝了不少酒,却不显半点醉意,“可你们已经见过,且不止一次,在大哥的船上,在径山画画时,还有今天在楼下,嗯?”说完轻一挑眉,

    逢生眸色沉沉压下!身侧的拳头握起,攥紧,裴锦宣淡淡一笑,从他身边走过,“明天见。”抬手拧开门锁,走进去,上了反锁。

    江睿在逢生抬手拧门时,冲上来,就很哥们的搂住逢生的肩膀,一张俊脸像冻过一般的不自然,“逢生,走,去喝酒。”

    江睿在部队呆过,有强健的体格,制住一个人还是相对容易,更何况逢生也自知不能在这个地方和江睿动起手来,矛盾如他,很多事在不受他控制的情况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让他越来越无法冷静。

    ...........

    申凯靠在门廊边,歪着头,懒懒的像个痞子,看着申璇和裴立,又一边抽烟,一边细细的观察着热门的厅里的每个人。

    拿着烟盒,往热闹的地方走去,伸手拍了拍裴先业,“二叔。”

    裴先业一转身,惊到一般,看到申凯,马上笑了起来,“哎!阿凯!”

    “抽只烟?”

    “不了不了。”

    “二叔今天精神可好得很,新人都去睡了,您还先回吗?”

    “锦宣结婚,我也高兴,客人这么多都没走,再陪陪吧。”

    “辛苦二叔了。”申凯竖了个拇指,“我看着今天不仅二叔高兴,连老爷子都高兴得很。”

    “对啊。”裴先业看着申璇的方向,目光落在裴立身上。

    申凯亦是看着那边,“二叔是不知道老爷子下棋有多厉害,我爷爷都不是他对手,真是把我爷爷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让一让的。”

    裴先业看了申凯一眼,“看来父亲最近棋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是本身就很厉害,就算不精进,估计也没几个是他老人家的对手,这一天下来,我都累得不想抻着了,您看看他,精神头多好。”

    “那倒是。”

    申凯虽然看着裴立,可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间看向裴先业,“老爷子这劲头太厉害了,你说我妹妹现在都是主母了,还怕他呢,喊东不敢往西,二叔也得经常跟老爷子说说,老人家有时候不要管那么多事,要给年轻人一点空间,别把小五给管傻了啊。”

    裴先业皱眉,看了一眼四周,颇有些为难的低声问道,“听说是阿璇把父亲禁在梧桐苑的,你又说父亲喊东阿璇不敢往西。这?”

    申凯“都不知道谁说的,要是小五禁的,今天那些秦家江家的人过来,老爷子随便说一下,她还能站这里?”

    裴先业若有所思的点头,“嗯,阿凯说的对,我们都错怪阿璇了。”

    “没事,大家族里一些误会是在所难免的。”申凯拍了拍裴先业的后背,“二叔,我去叫阿璇回去了,也不要这里影响锦宣他们休息。”

    “好好,你去。”

    申凯走了两步,又状似无意的回头一眼,看到裴先业又看了裴立一阵。

    申凯认为,如果他看得没错,不管是今天白天在主宅那边的喜堂,还是晚上紫竹轩这边的闹酒,只要裴立在的地方,裴先业都在,而且作为新人的二叔,招呼客人只是应付,也不照顾新人,只是远远的看着裴立。

    申凯觉得这种行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可归纳到反常的行列。

    等申璇照顾着裴立睡下后,申凯到了申璇的房间,“平时你在宅子里,有没有觉得裴先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二叔吗?”申璇屈指顶在眉心,细细回想,“我没有感觉出来,倒是二妈事情挺多的。”

    申璇突然拿开手,看着申凯,“有没有可能,其实二叔和二妈很想谋下裴家,让给锦瑞?”

    申凯摇头,“不会,若是这样,趁着锦程控股乱的时候,去老爷子面前扇风点火可能效果还来得好一点。他们在宅子里照样没什么权威。”

    申凯沉吟半晌,凝重道,“阿璇,这个宅子里,一定有什么事,你没有告诉我,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

    申璇最后跟申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她把裴家所有她所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告诉了申凯。

    申凯回到流水苑,辗转一夜,没有合眼,天亮之后又突然接到D市的电话,必须赶回去。

    申凯知道自己并非万事都难不倒的人,但是时间有限,申璇又怀着孕,他并不想她过多的把心思放在防人身上,所以即便没有什么证据,他都得赌一赌,赌输了他不亏,赌赢了就是百分之百!

    到了梧桐苑之后,申凯找申璇从三楼储物房的保险柜里拿出了那个装温度计密封瓶子。

    申凯找申璇要了密封袋以及标签贴,把温度计装进去,又在标签贴上面写了“6月10日送检”的字样。

    申凯拿着瓶子去了“琉璃苑”,美其名曰是找二叔聊聊天。

    当厅里只剩下申凯和裴先业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时候,申凯状似无意的把密封瓶拿出来,放在茶几,里面用密封袋装着温度计却能很清晰的看见,“6月20日”送检的字样,并不小。

    申凯自嘲一笑,“小五真是个无趣的人,二叔,您说说,只是发现了一个温度计而已,她居然较起真来,还拿去验指纹,以前读书的时候有这么细致,早就考清华北大了。”

    裴先业看了看瓶子,也笑道,“阿璇是主母,自然要小心些。”

    裴先业神态自然无异,申凯却还是稳稳的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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