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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四娘一口答应,也是为了全了刘成的面子。

    与刘成告别后,母女两人去鸡舍那边帮忙。

    工匠们在打地基,工程进度比想像中的要快上一些。

    这与张四娘付出的高额的报酬分不开。

    顺子一早上完坟也赶了过来。见母女两人在工地上,很不高兴。说这里不是女人们该来的地方,关键是怕两人嗑着碰着。

    宋氏和四娘回家准备午饭,她们要给工匠们供一顿午饭。菜色从来都是荤素搭配,这让工匠们很满意,不仅吃得上饭,而且还吃得好。甚至比在家里吃得强些。

    今天是清明节,能过来帮工实属不易,宋氏晌午饭安排的是炖菜,白菜炖猪肉粉条。还有一锅炖鱼。佐食配的辣白菜。主食是混和面的大馒头。都是实惠、经饿的吃食。

    闻饭香而动的工匠们,净手凑了过来。张四娘帮着他们盛饭。

    一个姓黄的工匠看着手里满满的饭菜,笑道:“这么好的伙食,都不想到别处做工了。”

    一干工匠们深有感触。频频点头称是。这么好的待遇,谁还愿意到别人家干活,通常都是只付了工钱,不管饭的。

    张四娘抿嘴一笑,“大叔,你们都好好做工。可别为了这伙食好都给我拖延工期。”

    知是她开玩笑,大伙哄笑。

    张四娘站起身来,笑道:“只要你们能把这工期再往前赶赶,而且保质保量。我额外给你们红包。”

    工匠们往嘴里扒饭的手一顿,什么,还要给红包?

    那姓黄的大叔,猛地站身来,“四娘。你说的话可当真?大伙们可都是你的长辈,你小孩子家,可是能说得算的?”

    顺子咽下嘴里的菜,“老黄,咱们四娘向来说一不二。她说有红包,就准能有。就看你们干得如何了?”

    张四娘点头,“就是这个话。红包视出多少力而定,咱叔都看着,谁干多干少的心里头都有数,红包少则一百文起,多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工匠们怔住,互相看了看,忽见姓黄的大叔,快速吃了饭菜。放下碗筷就去工地做工去了。

    众人一看,也都猛往嘴里划拉饭菜,纷纷放下碗,抢着干活去了。

    顺子道:“这下工期准能缩短了。只是你的银子又要少了。”

    张四娘耸耸肩,“有得必有失。权衡之下,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顺子摇头,感叹张四娘的大胆。

    这事儿换成谁,就算是十里八村最有钱的富户,也未必能如她那般大方。其实,顺子在心底觉得张四娘有时候挺“败家”的。

    就在张四娘与宋氏低头收拾饭食盒子和碗筷的时候,二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四,四娘。”二娘跑得狠了,一屁股跌坐在工地上,喘着粗气道,“你随我家去把鸡苗取回了……大郎哥出事了……腿不能动……你快去啊……我现在就找姑夫去……”

    二娘说完,又一骨碌爬起来,往刘成家里跑。

    张四娘不敢耽搁她,今天刘成就要去镇上,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二娘去看看也好。

    “娘,我也跟过去瞧瞧。”

    宋氏点头,让她一切小心。

    张四娘往刘成家跑的时候,正见二娘往回跑,她喊道:“家里没人,已经去镇上了。”

    张四娘一把扯住她,“你风风火火地乱跑什么?他不在,不是还有别人嘛。去请周郎中去!”

    二娘一瞪眼睛,嚷道:“找周郎中还得花银子。”

    “怎么?为了省银子,难道连大郎哥的命都不要了?”张四娘冷笑道,

    二娘一甩手,怒道:“你以为我们像你啊?财大气粗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知道我们家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啊?哪来的钱治病?我不和你废话了,我去追姑夫去!”

    二娘说完,就要跑,就听四娘喝道:“你现在追也是来不及了。你那两条腿能赶上四条腿的?”

    二娘听了,气得直跺脚。

    “你现在着急了,逮着谁都一通乱咬。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你惹下大祸,能连累家里头拉饥荒盖私塾嘛?!我有钱,那是我辛苦赚的。又不是问你要的,你有什么不满的?!”

    二娘哆嗦着嘴唇,不吭气,没了刚才的气焰。

    “你去找周郎中,我去看大郎哥。银子的事儿,你别担心了。”张四娘见她如此,也懒得与她再计较。

    二娘风风火火地样子,怕是大郎不好。

    她与二娘分头行动。往张家去,临到了院门儿,才想起张老爷子从前说过的,不让她进张家门儿的话。

    一时怔在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东厢房的门开了,刘灵儿端着盆水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院门口的张四娘。立刻走了过来。“哟。你咋来了?爷不是说,不准你再进这个门儿了嘛?”

    张四娘白了她一眼,她是不能进去,但总能让屋子里的人出来吧。于是,扯高了嗓门喊道:“大姐,大姐……”

    哗地一盆水,扬在了院门口,溅了张四娘一裙边儿的泥点子。

    “你大呼小叫什么呢?我娘在睡午觉呢。”刘灵儿把空盆往地上一放,拉上院门上了门栓,隔着院门儿道,“喊也没有用,大姐去梁子哥家取创药去了。你赶紧回去吧!”

    见张四娘还不走。刘灵儿回头看院子里没人,便凑近院门,幸灾乐祸地瞧着四娘,低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刘灵儿进不得张家的门。看吧。得了报应了吧。如今在张家院子里的是我,占你屋子里也是我。哈哈哈……风水轮流转,你想不到你会有今天吧?”

    “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看在你也曾姓过张的份上,或许能给你开门呢……”

    张四娘扑哧笑出了声,“我求你?!亏你说得出口。行了,我也懒得与你这种人绊嘴,有那个功夫不如养养我的脑细胞。”

    张四娘说着,转身就走,也不听身后那个狂燥的喊叫声。

    可她不能这么回去,怎么着也得打听到大郎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往梁子家的方向去寻元娘,半路上,正看到梁子和元娘一起往回赶。

    “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郎哥不是去买鸡苗了嘛,怎么会……”

    元娘看了看她的身后,“姑夫没来?”

    张四娘告诉她,刘成已经在回镇上的路上了。

    “……是去旋子村买鸡苗去了。到了那边的村子里,刚买了鸡苗出来,就遇到吴家的驴车惊了。大郎哥就去驯服那头驴,结果,被驴给踢了一脚……”元娘边说边抹眼泪。

    “怎么样?严不严重?”

    怪不得二娘那么慌张失措,那牲口的劲头得多大啊。大郎哥怎么会如此冒失地往前冲呢。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腿不行了。”梁子接口道,“走吧,别站着了。你来得正好,回去的时候把鸡苗带着。大郎去驯驴的时候,鸡苗被踩死不少。”

    张四娘道,比起人命来,那鸡苗都不算是事儿。让元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三人说着话,再次回到了张家。

    刘灵儿没想到张四娘会回来,人走后,她就把院门打开了。她没那个胆子,不经老爷子同意,大白天的就插上门栓。

    三个人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刘灵儿看到了张四娘也在其中,不禁恨得牙直痒痒。

    大郎躺在炕上,张义忠两口子、张老爷子都在屋子里守着大郎。

    见张四娘也来了,张老爷子瞧了她一眼,也没说要赶她走的话。

    张四娘低低地叫了一声爷,没等他应声,她就把头扭了过去,与大郎说起话来。

    “……原来是他家的姑娘啊……”张四娘喃喃说道。

    怪不得大郎冲上去,驯服那头疯驴,原来是上次与大郎相亲不成的吴家姑娘在驴车上。

    何氏抹着眼泪,“……这下毁了,全都毁了……”

    “说什么胡话呢?!二娘不是去找周郎中了嘛。人家也不比刘成差。都是一样的!”张老爷子看不惯何氏说丧气话。

    人还没来看诊呢,就给大郎下了定论。

    还是这样的丧气话,张老爷子十分不高兴。

    话音刚落,二娘就喊道:“周郎中来了。”

    张老爷子忙迎出了屋子,“哟,你可来了。快瞧瞧孩子,怕是被驴踢伤了骨头。”

    张老爷子扶着周郎中进了屋子,查看了大郎的伤势,“这条腿断了。只怕医好后,也得瘸着走路了。”

    “啊?怎么会这样……”张老爷子难过极了。他本就子孙单薄,家里头除了大郎就是二郎。

    如今家里头唯一一个能干农活的孙辈,还要瘸了腿脚。这可如何是好啊!

    何氏一听周郎中的话,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元娘与二娘将她扶到椅子上靠着,又掐人中又灌水的,弄了半天才醒过来,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一时,大房一家人乱成一团。

    张四娘道:“周老伯,冬天里西山村的王大山也是折了骨头。但养了三个月就能走了。也没见他瘸着。我看着姑夫是给他的腿上了夹板的。”

    周郎中知她口中的姑夫是指刘成。

    脸上便有些不悦。“王大山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大郎的小腿骨怕是全碎了。若你们用我医治,我也只能说他将来必是个瘸子。若你们不用我医,就去找那个刘成。”

    说着,他收起诊箱。就要走。

    张老爷子忙安抚道,“周郎中,咱们这都是多少年的关系了。乡里乡亲的,何必动怒。”

    谁知那周郎中并不买账,直问他要了一百文的出诊费,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义忠便埋怨四娘,“你小孩子家家的,说话也没个轻重。如今得罪了他,大郎该怎么办?不管瘸不瘸的。总得先保住性命再说。你看看大郎,疼得死去活来的。你咋能忍心看着他受苦呢?”

    张四娘觉得自己这么问,没有什么不对。她反倒认为是周郎中医不好大郎的腿,乱找的借口躲事罢了。

    “事不宜迟,送大郎去镇上找姑夫吧。驴车颠簸。就用家里的牛车慢慢地拉了去。现在走的话,天黑时就能到了。”张四娘提议道。

    张老爷子想了想,“要去镇上的话,大郎的情况不能坐车。牛车虽慢,但也一样的颠簸。还是租条船,走水路,到了岸上再用担架抬着进镇上。”

    这一路,冬天里大郎带着四娘走过。水路自然平稳又快,但上岸再往镇上去的这段陆路却是绕上一大圈,才能到镇上。

    不过,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最后,这件事就落在了张义忠、梁子两人身上。由他们带着大郎走水路去镇上。

    张四娘趁人不备的时候,给张义忠手里塞了一两银子,“穷家富路,先拿着傍身吧。”

    张义忠叹了口气,默默接过。

    这一幕却偏偏落在了张老爷子的眼里,待送走了大郎,张老爷子叫住她,让她随自己进了上房。

    “四娘,我知道你让大房帮着你做事,是为了搭把他们。”张老爷子点上旱烟袋,狠吸了两口,“可你也看到了,咱们张家没有那个福气。大郎就不该去旋子村抓鸡苗去啊。”

    “这往后,你还是找别人吧。咱们张家世代耕种,即使穷也是穷惯了的,享不了富人的福气。这就是命!命由天定,人呐,咋能跟天斗呢?!不能够啊!”

    “大郎这条腿若是真的像那周老儿所说,成了瘸子。一来,家里头没有劳力,二来,大郎这辈子也真就毁了。谁还能嫁给他?”张老爷子说着说着,便哽咽了,“他才十六啊……”

    “爷……”张四娘还是唤他‘爷’了,“大郎哥出这种事情,这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这只是意外,你老现在一句话就把大房的后路给堵死了。这不公平啊!”

    “就算大郎最后瘸了,也不代表他这一辈子就毁了,完了。他照样可以成亲生子,绵延子孙。至于说你担心他做不了农活的事情,也是没有必要的。做不了农活,可以做别的。大郎哥会识字,也能写几个字,若学了打算盘,可以给人家当帐房、做管事。这都是出路,种地不是唯一的选择。”

    “帐房,管事?那都是有钱人家雇的人,谁能找他一个瘸了腿的庄稼人?四娘,你有时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其实,我早就想与你说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在里面掺合,你娘与你爹也是离不了的。”张老爷子沉下脸,情绪颇为激动,“你瞧瞧那房人家,这还没生呢,先摆起谱来不干活了。唉,我老了,谁也不听我的话了。”

    “爷,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娘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往后也别再提了。咱们就说大郎哥的事情。我不觉得我天真,我只觉得……”张四娘顿了顿,“觉得你老是太自私了。你总想把家里人都聚在一起过,都听你的,都围着你转。可你想过没有,子女们都长大了,为人父母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有他们的日子要过,为什么一定要按你的生活方式来要求他们活得像你一样呢?或许,你就的生活就是复制你祖辈的日子,但那样祖祖辈辈地不断地过着重复单调的日子,有意义吗?时代在变,人的观念在变,你还在墨守成规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时代所淘汰。或许不在你这一辈上,但却可能会发生在大郎这一辈上或是他的子辈孙辈上……”

    “你住口!”张老爷子把旱烟袋往地上一摔,“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什么这一辈,下一辈。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说张家的事情?!你这是对张家的祖先不敬!你给我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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